男女主角分别是李之柔苗亦寒的女频言情小说《惨遭流放!我靠空间养活全家李之柔苗亦寒全局》,由网络作家“十月橙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一种不安的气氛在正殿内弥漫开来。“啁——”殿外突然响起了嘹亮的鹰唳,黑鹰划过朦胧的雨幕,从高空俯冲进殿内。它在众人的上方盘旋起来,绕了一圈又一圈,振翅鼓翼时,它身上沾的雨水也随之洒落下来,淋湿了下方好些人的衣衫。好几人皱起了眉头,不快地抖了抖湿哒哒的衣衫。正要开骂,却见楚蓁微抬下巴,慢悠悠地问了黑鹰一句:“承影,山下是不是有人来了?”周围霎时陷入一片死寂。唯有那头黑鹰又长啸了一声,接着优雅地收起了羽翅,落在了楚蓁那把椅子的扶手上,似在应和。这一幕再次惊掉了裴晏之的小下巴。“完了,全完了!”那矮胖的中年香客抖如筛糠地在原地打起转来,连牙齿都在打颤,“定是那伙大兴寨的流匪来了!”“那些个流匪可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。”“我就说了,我们得...
《惨遭流放!我靠空间养活全家李之柔苗亦寒全局》精彩片段
一种不安的气氛在正殿内弥漫开来。
“啁——”
殿外突然响起了嘹亮的鹰唳,黑鹰划过朦胧的雨幕,从高空俯冲进殿内。
它在众人的上方盘旋起来,绕了一圈又一圈,振翅鼓翼时,它身上沾的雨水也随之洒落下来,淋湿了下方好些人的衣衫。
好几人皱起了眉头,不快地抖了抖湿哒哒的衣衫。
正要开骂,却见楚蓁微抬下巴,慢悠悠地问了黑鹰一句:“承影,山下是不是有人来了?”
周围霎时陷入一片死寂。
唯有那头黑鹰又长啸了一声,接着优雅地收起了羽翅,落在了楚蓁那把椅子的扶手上,似在应和。
这一幕再次惊掉了裴晏之的小下巴。
“完了,全完了!”那矮胖的中年香客抖如筛糠地在原地打起转来,连牙齿都在打颤,“定是那伙大兴寨的流匪来了!”
“那些个流匪可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。”
“我就说了,我们得赶紧走,现在可好了!”
他身边的妇人比他还激动,脸色煞白地尖声道:“你们未免太鲁莽,也太自私了!凭什么让我们跟你们一起涉险?”
小团子有些不高兴了,鼓了鼓腮帮子:“要不是我们来了云居寺,正好救了你们,你们现在还在流匪的手中呢。”
“没错没错。”方老大连声附和。
方家人全都一条战线,你一言、我一语地骂这对夫妇没良心。
三老爷裴治烦躁地跺了跺脚,下意识地去看裴敬衍,可碍于老父一贯的权威,不敢叫嚣,只轻声嘀咕着“君子不立危墙之下”云云。
他们七嘴八舌地吵作一团,吵得楚蓁两耳嗡嗡作响,头都开始疼了。
楚蓁掀了掀眼皮,眼尾略挑,乌黑的瞳仁里缀着山风般清凉的笑意,淡淡道:“想走的,尽管走。”
“请自便。”
她的声音如珠玉般悦耳,可字字凉薄。
停在椅子扶手上的黑鹰漫不经心地抖了抖翅膀,冷眼扫了过去,颇有种睥睨天下的傲然。
此话一出,殿内再次安静下来。
那矮胖的中年香客像是被掐住了咽喉似的,哑口无言。
这流匪都上山了,他与他婆娘这会儿离寺,那不是自己往流匪的刀口子上凑吗?!
说穿了,他就是想鼓动大伙儿一起走,有这些衙差护送他们一程,胜算也大些。
周遭的其他几个香客原本被这对夫妇说得有几分意动,此刻也都歇了这心思,下意识地屏气敛声。
裴敬衍赞赏地看了楚蓁一眼,对李班头道:“让人去看看山下来了多少人,又走到哪里了。”
李班头便对着瘦衙差和那个叫大牙的高大衙差做了个手势,示意他们去看看。
方老四自告奋勇地表示他可以跟衙差一起去。
衙差们走开后,殿内众人几乎都噤了声,或者时不时地伸长脖子往殿外看,又或者不安地走来走去。
楚蓁抬手抚了抚黑鹰油光水滑的羽毛,转头望向站在小沙弥身边的住持大师:“圆觉大师,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喂鹰?”
这么聪明的小鹰就该得到奖励!
楚蓁心情颇好,笑得两眼微弯。
圆觉大师已年过花甲,须眉花白,瞧着慈眉善目,他一手拈着串佛珠,一手施了个佛礼,歉然道:“女施主,寺内只有素食,老衲这就令人去取些粟米来。”
那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接口道:“厨房里有栗子……是那几个流匪从后山的栗子树打下来的栗子,下午刚炒好,又香又甜。”
屋内黑黢黢的,没有一丝光,却丝毫没有妨碍楚蓁的步伐。
她独自悄悄地出了屋,没有惊醒任何一个人。
驿站的人此刻都在沉睡中,里里外外寂静无声。
她一间间地摸过去,很快就来到了后头张驿丞住的小院。
房间里空荡荡的,一个人也没有。
她扫视了一圈,目光落在了床头一个上锁的木箱子上,眸光一亮,接着就从腰带里摸出了之前从张驿丞身上搜出的一把铜钥匙。
钥匙与锁孔严丝合缝。
“咔嚓”一声,锁就开了。
一箱子整整齐齐的银锭子和几本账册映入她眼帘,把她的乌幽幽的瞳孔映得亮了三分。
这么个小小的驿丞居然有这等身家!
楚蓁心里有些意外,拿起其中一本账册翻了翻,脸上露出了然之色。
也难怪这家驿站破成这样,原来这些年修缮费、驿卒的俸禄,乃至柴米油盐都让那张驿丞给贪了大半。
楚蓁不客气地把这些银子全收了。
之后,她就返回了前头的大通铺,又躺回了炕上。
在末世的那些年,楚蓁早就养成了倒下即眠的习惯,几乎是一闭眼,就沉沉地睡去了。
在楚蓁看来,这处大通铺固然简陋,但比起危机重重的末世,这里简直是天堂,没有丧尸,没有异兽,没有那些比丧尸还险恶的人类……
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个踏踏实实的安稳觉了。
次日,楚蓁是被鸡鸣声吵醒的,一夜好眠加上灵泉的滋养让她一身的疲惫尽散,连后脑的伤都不疼了。
其他人也陆续起身,迅速地收拾行囊。
也唯有昏迷不醒的裴锦之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,与周遭骚动的人群格格不入。
谢氏与一个少年动作麻利地照料着裴锦之,给他上药,给他喂米汤,给他更衣。
楚蓁啃着冷硬的馒头,在一旁静静地看着,没打算插手。
天还没完全亮,衙差们就来赶人,吆喝着“得赶路了”,令大伙儿在驿馆外集合。
众人不敢耽误,忙不迭地往外走,至于裴锦之是被少年背到板车上的。
驿馆外,人头攒动。
除了裴家人外,一起被流放的还有姜、方两家人,足足四十余人,他们都是西境军将士的家属,因为裴大元帅战败而一并获罪。
当裴家人出来时,根本就无人搭理。
姜、方两家人交头接耳地私语着,一道道目光都望着不远处的李班头以及驿馆的副驿丞,只见副驿丞面黑如锅底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。
“怎么了?”有人问了一句。
某个满脸胡渣子的中年汉子答道:“副驿丞说,昨晚驿馆里失窃了。”
“失窃?”二太太甄氏下意识地看向了楚蓁,想起了昨晚楚蓁被偷的那个包袱,心道:难道这驿馆真的有贼?
说话间,李班头以及副驿丞朝这边走了过来,李班头对着众人道:“快,全都打开包袱,让副驿丞看看。”
众人全都心不甘情不愿,可他们谁也不敢反抗李班头,毕竟这一路去岭南,他们都要在李班头的手下讨生活。
副驿丞吩咐了两个驿卒把在场每个人的包袱都检查了一遍,然而,一无所获。
副驿丞的脸色又沉了三分。
李班头皮笑肉不笑地对副驿丞说:“敢问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,这不清不楚的,也不好找啊。”
“……”副驿丞眉头深锁,也不能直说张驿丞屋里丢了一箱银元宝,毕竟这些银子的来路可说不清。
李班头又问:“张驿丞呢?”
正在打哈欠的裴晏之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,瞌睡虫全吓没了。
昨晚发生在林子里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现,定格在尸体滚下山坡的那一幕……
他忍不住就朝楚蓁看去,却见她神色平静地站在几步外的板车旁,仿若未闻。
心事重重的副驿丞根本没注意裴晏之这么个小屁孩,面黑如锅底,干巴巴地说:“一早就没见人。”
张驿丞是他表哥,昨晚副驿丞没见他回来,还以为他进城去找老相好了,可今早却没见人回来,连他房间里的钱箱也空了,里面的银子不翼而飞。
副驿丞心里着急,又不敢去报官,只能一边让人在驿馆里找了一圈,一边派人进城去找张驿丞。
李班头约莫能猜到这件事怕是有什么猫腻,可也懒得管人家的闲事,拱了拱手道:“副驿丞,我还有差事在身,耽搁不得,得上路了,这里你也看过了,没你们要找的东西。”
说完,他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,对着身边的衙差道:“我们走!”
几个衙差立即就挥动手里的鞭子,扯着嗓门吆喝着:
“赶紧收拾一下,得上路了。”
“别磨蹭,不然今晚就要露宿荒野了。”
“走走走……”
卯初,他们这一行人就在衙差的催促声中从驿馆离开了。
副驿丞犹豫不决地在原地直打转,几次想开口阻拦,终究是没敢拦,烦躁地催促一个驿卒让他也进城去找张驿丞。
裴晏之心虚地又回头望了副驿丞好几眼,直到后方再也看不到那间驿馆,目光才转而落在了板车旁的楚蓁身上。
他走了一路,就看了楚蓁一路。
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的大宝贝似的,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她,但还是忍住了。
亢奋之下,小家伙甚至忘了疲惫。
一上午,他们足足走了两个时辰,中间有人喊累,有人求情,有人摔倒,但在衙差粗暴的鞭笞下,他们也只能咬牙不断地往前走。
临近午时,李班头和衙差们才在一处小河边停了下来。
“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会儿,喝点水。”
“一炷香后,继续赶路。”
众人早就疲惫不堪,一个个两脚像是灌了铅似的,闻言,他们就像是久旱逢甘霖,纷纷瘫坐在地。
有存粮的人掏出包袱里的干粮啃了起来,大部分人都来到了河边,饥渴地直接从河中捧起水就这么喝了起来,用喝水来增加肠胃的饱腹感。
楚蓁从谢氏那里拿了个水囊,也去河边灌水。
“娘,我陪二嫂去灌水。”裴晏之也拿着一个水囊屁颠屁颠地跟上了楚蓁,热情得像是一只对着主人疯狂摇尾的小奶狗。
河水潺潺,阳光下,清澈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。
河面如镜般倒映出少女的面庞,楚蓁不禁露出惊艳之色。
原主的这张脸实在是太漂亮了。
巴掌大的瓜子脸上,五官精致秾丽,一双猫一样的杏仁眼,乌黑的瞳孔在光线的折射下熠熠生辉。
鼻梁秀气翘挺。
粉润饱满的仰月唇微抿时,不笑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。
芳华少女无需钗环胭脂妆点,便是清丽绝伦。
也就是脸色蜡黄了些,便显得疲惫又憔悴。
无妨,养养就好了,反正她有灵泉在手!
楚蓁心情大好,倾身往水囊里灌了水,不动声色地往里头加了一滴灵泉水。
“二嫂,”裴晏之蹲在楚蓁身边,挨着她,小声地与她咬耳朵,“是不是你……”
他肯定,驿馆一早丢东西的事肯定与她有关!
恍惚间,属于原主的记忆纷至沓来。
明明原主才是长信侯府嫡女,但她一出生,就被乳娘调包,自小被养父辱骂磋磨。
好不容易真相大白,她满怀着对侯府、对亲人的憧憬,被接回了京城的侯府,然而,在侯府,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处。
侯府的人一遍遍地告诉她:
“蓁姐儿,你和玥姐儿被调包的事,是乳娘一人所为,玥姐儿一无所知,你不要迁怒她。”
“你祖母亲自把玥姐儿带大,这人心都是肉长的,她早就把玥姐儿当亲孙女看待。”
“玥姐儿比你大半个月,以后就是你姐姐,你也要待她如亲姊妹般,有什么不懂的,多请教她。”
“玥姐儿在京城才名远播,你能学到她三分,也足够了。”
“……”
楚识玥是小说的女主,是侯府的骄傲。
相比之下,原主仿佛是楚识玥的对照组,她的粗鄙木讷都是为了衬托女主的聪慧绝伦。
她的归来也不过是为了能将侯府与裴家的这桩亲事“物归原主”。
原主只是小说中一个推进剧情的工具人而已。
楚蓁身姿挺拔地站在昏暗的树荫下,一言不发地望着正前方立于夕阳中的楚识玥,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如波澜不兴的寒潭般,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。
两人相距也不过丈余,触手可及,却仿佛处于两个世界般。
一个光鲜亮丽,似灼灼牡丹,优雅高贵。
另一个白衣白裙,宛如凌雪的梅,傲然而独立,又隐隐透着几分清冷孤傲。
这一刻,时间似乎静止了片刻。
“二妹妹,”楚识玥率先打破了沉寂,唏嘘道,“你瘦了。”
楚识玥同样也在打量着楚蓁,目不转睛。
眼前的少女略显瘦弱,巴掌小脸上,朱唇榴齿,眉目如画。
天生一双春水潋滟的笑眼,浓睫忽闪,顾盼生辉。
抿唇微笑时,犹如满树寒梅在晴雪中盛放,隐隐有一股怡人的芬芳扑鼻而来。
而楚识玥却觉得有种气闷之感,一时有些难以相信眼前的少女竟然是那个楚蓁。
楚蓁她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般漂亮了?
楚识玥面上不露声色,温温柔柔地接着道:“我来接你回京了。”
“这个月我随昭月郡主在紫宸园伴驾,全然不知二叔他竟然把你……”
“我回京后,设法从刑部拿了赦令,就急忙赶来了。”
“幸而裴老太爷大义,允我带你离开。”
她轻柔的声音仿佛丝丝缕缕的春风拂过树梢,令人心旷神怡。
这寥寥数语间听在周遭众人耳里,又品出了一些语外之音。
紫宸园是皇家行宫,皇帝携一众宠妃自今夏六月起就在紫宸园避暑,楚识玥能随昭月郡主伴驾,可见贵妃待她亲厚。
长信侯府也许就要出一个大皇子妃了。
楚蓁平静地朝楚识玥伸出了手,“刑部的赦令呢?”
“抱琴。”楚识玥对着身后的大丫鬟抱琴做了个手势,抱琴拿出一个信封,将里面的那纸公文展开后,双手呈给了楚蓁。
“二姑娘,”抱琴道,“我们姑娘为了姑娘的事,昨儿整夜没睡,日夜兼程才勉强赶在姑娘之前到了济北城。”
楚蓁淡淡地扫了那道赦令一眼,双手捏住纸张。
“嘶——”
在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,那张脆弱的纸张被她对半撕开。
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。
“二姑娘!”抱琴难以置信地脱口道,“你疯了吗?!”
她疯了吧!楚蓁她一定是疯了!裴如彤比抱琴还要震惊,目瞪口呆。
连裴敬衍都露出一抹惊愕之色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了楚蓁身上,只见楚蓁抿唇浅笑着,慢条斯理地把撕成两半的纸张叠在一起,继续将之撕开。
撕扯了四五次后,她随手一扬,那些碎纸就在黄昏的晚风中飞扬开去,如柳絮般飘飘荡荡,其中一片恰好落在楚识玥的肩头。
楚识玥抬手轻轻地掸去了肩头的那片碎纸片,眼角的余光瞟见碎纸上那枚以朱砂印泥印下的刑部印章鲜红如血。
“二妹妹,你不该拿自己的前程与我赌气的。”楚识玥轻叹了一口气,语气温和依旧,“你可知这赦令来得很是不容易。”
“我知道你对二叔有怨,可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,你现在这般意气用事,害的只会是你自己。”
“你迟早会后悔的。”
她用笃定的语气说道,看着楚蓁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,一丝微不可见的高高在上。
这是上位者看下位者的眼神。
“楚识玥,我不会跟你走的,”楚蓁与几步外的楚识玥四目对视,她清澈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对方的身影,“那是你的家,不是我的家。”
她这话也是代原主说的。
长信侯府并不是原主的家。
原主的生父是先长信侯楚北深,早在十年前就仙逝了,现任的长信侯是楚北深的二弟楚北宜,也是楚北宜令人用一抬花轿将原主送入了侯府,太夫人拗不过儿子,听之任之。
侯府既然弃了原主,那么楚蓁也会代原主彻底斩断这段亲缘。
弹指间,那些雪花般的碎纸片已经被风吹得不见影了。
楚识玥在心里暗暗摇头,觉得楚蓁行事真的太过莽撞冲动,简直没脑子。
她正想再开口,却被一个稚嫩的童音抢在前面:
“太好了!”
“二嫂,你不走了,你不会跟二哥和离,你还是我二嫂对不对?!”
裴晏之“嗖”地窜到了楚蓁的身边,小胖手一把抓住她的左手,亲昵地晃了晃,乐得快找不到北了。
楚蓁习惯地揉了揉团子柔软的发顶:“我不走。”
对于是否和离的话题,避而不谈。
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那封被她藏在袖中的和离书,眉眼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。
这封和离书真是意外之喜了。
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大一小,楚识玥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,朝不远处躺在板车上的裴锦之望去,跟着再次看向了楚蓁,心下了然。
原来如此。
曾经的裴锦之惊才绝艳,他这个人、他的事迹被夸大,也被神话,让他一度成为京中乃至天下无数女子倾慕的对象。
楚蓁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。
即便现在裴锦之成了一个活死人,楚蓁依然对他痴心不改,甚至不惜陪他流放到岭南。
楚蓁自小在乡野长大,她的眼界也只能到如此了。
哎,自己再劝下去也是白费口舌。
楚识玥改口道:“二妹妹,你既然一意孤行,我也不再劝你了。”
“望你好自为之。”
裴锦之被押入京城后,就由太医院的太医为其会诊过,都说裴锦之体内的毒已侵入五脏六腑,他不仅醒不来,怕是活不过一年了。
楚蓁现在不与裴锦之和离,一年后,她就会成为裴家的寡妇,还得为夫守孝三年。岭南那种蛮夷之地,三年足以把人磋磨得人老珠黄。
她一定会后悔的!
“放心吧。”裴皓之走到裴如彤身边,“大舅父之前派人捎了口信,祖父就在济北城等着我们一起上路。”
三年前,他们的祖父裴敬衍外放到兖州任从二品的布政使,这三年政绩斐然,本来裴敬衍下个月就要回京述职,十有八九可以再往上升一级,不曾想,世事难料,如今裴敬衍不仅被一道圣旨罢黜了官职,还要被流放岭南。
裴敬衍是一家之主,以后有他主持大局,裴家人也就有了主心骨。
想着祖父,裴如彤狼狈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,觉得有了盼头。
很快,众人就在衙差们的催促声中,又上路了。
雨停了,但野外的地面泥泞不堪,实在不太好走,他们赶路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。
当天傍晚又开始下雨,这一场雨一直持续到次日巳时,也耽误了原本计划好的行程,等他们一行人抵达济北城外时,夕阳已经半落,天色昏黄。
幸好,城门还未关闭。
李班头和几个衙差望着前方笼罩在夕阳余晖中的城池,松了口气。
总算到济北城了!
众人早就疲惫不堪,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城门口,安安静静地排队等候。
李班头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贴身藏的公文,请守城门的士卒检查公文和人头。
不一会儿,就有一个矮胖的城门吏迎了过来,客气地对着李班头拱了拱手:“李兄弟,我等你们大半天了,随我来吧,我领你们去城中驿馆。”
“裴老太爷在驿馆等着你们。”
李班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,短暂的愣神后,露出一个豪爽的笑容,拱手道:“劳烦兄台了。”
裴老太爷指的当然是裴敬衍。
裴敬衍在朝为官四十载,又在兖州任三年布政使,布政使也算是封疆大吏了,现在是落魄了,会有人落井下石,也会有人雪中送炭,念着从前的旧情。
后头的裴家人也听到了这番话。
自裴家被抄家后,就受尽了冷眼,这还是第一次收到来自外人的善意。
裴家几房人彼此交换着眼神,精神一振,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又闪现了光彩。
在那城门吏的引领下,一行人一炷香后就抵达了位于济北城城西的驿馆,远远地就看到一个形貌清癯的老者背手站在驿站门口。
老者身穿一袭半新不旧的青色直裰,花白的头发以一支竹簪固定,夜风吹起衣袍一角,宽大的袖口被风吹得鼓起,虽然年老,却身形挺拔,举手投足之间,自有一股儒雅稳重的气度。
即便现在失了势,他依然荣辱不惊。
“祖父,是祖父!”
裴如彤搀着裴老太太的胳膊,神情激动地望着前方的老者喊道。
老太太眸光闪烁,紧抿着唇,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四十年前的回忆。
即便过了这么多年,这些往事依然记忆如新。
彼时,太祖皇帝在位,那一年的春闱殿试在三月十五举行。
殿试后,一甲前三名出东长安门簪花游街,她和姐妹们一起去看游街,一眼就相中了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,丰神俊朗的探花郎裴敬衍。
她对他一见倾心。
打听了一番后,方才知道裴敬衍在老家曾经娶过妻,但老家在去年遭了水灾,他的原配殷氏与独子葬身于洪水之中。
她是崔氏贵女,本不该为人继室,可她那会儿被情爱迷了心窍,不顾家人劝阻,一意孤行地嫁给了他……
却不曾想,就算殷氏不在了,殷氏的儿子却阴魂不散。
这些年,人人夸她教子有方,可夸的却是裴渊。
裴渊风光了二十多年,她就隐忍了二十多年,心中恨极怨极,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。
她熬了半辈子,好不容易裴渊死了,自家却还是被这贱种连累了,沦落到抄家流放的地步!
裴老太太心潮翻涌,那苍老浑浊的眸子里混着复杂的情绪,憎恨,烦躁,嫌恶……也有一点悔不当初。
裴家其他人都没注意老太太的异状,纷纷上前给裴敬衍行礼,口中喊着“父亲”、“祖父”、“家翁”,几个年纪小的公子、姑娘激动地红了眼。
李班头由着裴家人叙旧,自己随驿卒进了驿馆,只留了几个衙差在外头看着流犯。
裴敬衍还算平静,与老太太以及其他人稍微道了几句家常。
气氛温馨,其乐融融。
很快,裴敬之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裴锦之身上,轻抿的嘴角有一瞬间的僵硬。
他又望向了裴家人中唯一一个陌生人,眯了眯眼,看着楚蓁的眼神中透着几分审视的味道。
谢氏轻轻推了楚蓁一把,恭敬地对着裴敬衍道:“家翁,这是锦之刚过门的媳妇楚氏。”
“蓁儿,给你们祖父行个礼吧。”
谢氏对着楚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,然而,裴敬衍却是摆了摆手:“不必了。”
“……”楚蓁轻抿着唇,静立在谢氏身边。
裴如彤登时眼睛一亮,心下暗喜:太好了,祖父不认这个女人。像这么目不识丁的粗俗女子哪有资格当她的嫂子!
裴敬衍根本没注意裴如彤,从袖中掏出一张折起的纸,不紧不慢地对着楚蓁道:“楚氏,你与锦之并未行大礼,这桩婚事其实也做不得数。”
“锦之许是这辈子也醒不了了,我是他祖父,今天就由我代笔写下这封和离书,从今以后,你与他男婚女嫁,各不相干。”
他此言一出,包括谢氏在内的裴家人都愣住了。
周围鸦雀无声,连后方的姜、方两家人都惊愕地看着这一幕。
“祖父,和离未免也太便宜她了!”裴如彤激动地上前两步,厉声道,“您应该代二哥休了她才对!”
“这个楚蓁不孝不悌,还粗鄙无礼。祖父您看,我的脸就是她打的!”
裴如彤指着自己脸上那残留的五指印,又露出她之前被楚蓁捏青的手腕,义愤填膺地对着裴敬衍告起状来,声音愈来愈高亢。
前日楚蓁掌掴了她,可祖母和双亲都不肯为她做主,这两天夜里睡时,裴如彤暗暗地抽泣过许多次,眼睛都哭肿了。
面对裴如彤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嚣,楚蓁表现得十分平静,神色淡淡。
裴敬衍不快地蹙了蹙眉,目光在楚蓁与裴如彤之间来回扫了扫,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。
陆三公子一边说,一边脱下了蓑衣,又取下了斗笠。
斗笠下的青年约莫十六七岁,只比楚时聿矮了半寸,轮廓鲜明,眉眼端正,鹰钩鼻。
眯眼看人时,眼皮总是往下微垂着,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傲慢与阴戾。
陆成因暂时把斗笠与蓑衣挂在了墙上,接着道:“半年前,侯府那边就发现了你和识玥被掉包的事,却一直瞒着我家,祖父、祖母他们被瞒了好几个月。”
“表哥从年初离开国子监后,就去了闽州……”
“成因,我来说吧。”楚时聿打断了陆成因,抬手示意他噤声。
他混乱的心神直到此刻才渐渐沉淀下来。
从闽州北上的这一路,他一直在想,见到妹妹时,他该说什么,可当他真的见到人时,却有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恐惧,心头有千言万语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楚蓁随意地挑了个蒲团坐下,臂弯里抱着她的那盘糖炒栗子,又对着表兄弟俩说:“随便坐。”
楚时聿撩了下袍角,盘腿在蒲团上坐下,一连串的动作自在洒脱,有种不拘小节的随性。
但站在大门口的陆成因没有坐,背手而立,身姿挺拔似松柏。
他饶有兴味的目光在楚蓁与她身边的黑鹰之间来回扫视着。
楚时聿垂眸理了理思绪,从头说起:“我楚家祖籍闽州,年初我从国子监退学后,就决定去闽州参加科举。”
“这件事我是瞒着侯府的,侯府的人只当我出京游山玩水……”
他从今年两月参加童生试开始,经历了县试、府试、院试、乡试,一路过五关斩六将,总算桂榜题名,考中了举人。
“裴家被抄后,外祖父在闽州听到了风声,特意派人去京城打听裴家的事,才知道了你的存在,知道你被二叔嫁给了裴锦之。”
楚时聿紧紧地握着拳,直握得骨节咯咯作响。
他的傲慢让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。
为了今年的科举,这半年来他只管闭关苦读,完全断了与侯府的联系,也没有安排眼线留意京城的动静。
楚时聿注视着与他相隔不过一臂之遥,触手可及的楚蓁,心口绞痛不已。
他可以想象,楚蓁被接回侯府后那种孤立无援的无助。
侯府的人没有把她当做真正的亲人,二叔不过把她视作保全侯府名声的一枚弃子,当时的她肯定很惶恐,也很孤独,就像是年幼时的自己……
他是她的大哥,本该陪在她身边的。
楚蓁一边听,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栗子,羽睫半垂。
这栗子的品质很好,个头不大,但金黄色的果肉个个饱满,口干香甜粉糯,唇齿留香。
唔,等雨停了,她干脆去后山打些栗子,可以做成栗子酥和栗子糕。
“咔嚓,咔嚓……”
楚蓁的手就没停过,自己吃一个,再丢给黑鹰一个,没一会儿,就剥出了一地的栗子壳。
陆成因见她一言不发,便又道:“表妹,表哥从贡院出来后,就和我一起快马加鞭地北上来找你了。”
“你放心,有陆家,想把你从裴家摘出来,不难。”
楚蓁轻轻地笑了:“我要走,是不难。”
“楚识玥前几天才来济北城找过我,还带来了刑部赦令。”
此言一出,楚时聿与陆成因皆是一惊。
陆成因惊愕地脱口道:“玥表妹来找过你?”
表兄弟俩彼此互看了一眼。
楚北宜是绝对不可能为了楚蓁这个侄女去刑部求赦令的,楚识玥得来的那道赦令从何而来,可想而知必是大皇子所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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